钴镂

♞莫上升蒸煮，都是我一厢情愿，他们是他们，ooc是我的。

九郎结婚前一晚，下了一整夜的大雨。那阵势就跟他林子大了杀青那晚淋的水一样大，滴滴漏漏到了天明，闹得我也整宿没睡好。索幸老天佳相，现在是云销雨霁，雷寂闪停的，不耽误了佳期。

到他家楼下的时候很早，天色溟溟濛濛的，我眼瞅着那棵石榴树下边儿一地碎红，心中一怔，想着这还早呢，不该有人来，九郎都该还没起来，怎么已经放过一番爆竹了，留着满地的爆竹衣子。

再一秒我就清醒了，北京都禁放多少年了。也就是我眼神不好。走近一瞧，是这石榴树刚绽的花，大概是昨晚风雨打下来了。还是挺红的一大片，风一吹散了好远。我立在那儿，看着树根边儿上好像还有几朵整的，凑近点儿看，水淋淋的瓣儿被花萼托擎，向上支棱着还挺硬朗，像嚎啕着破出土来的什么希妄，可惜再也不会结果了。

这棵石榴树，我俩搭那会儿还是棵小苗苗，花都不兴开几朵。我第一回来他们家也是这个时节吧，九郎跟我说这是棵石榴树，我说我顶顶爱吃石榴，但是顶顶讨厌剥那皮，边说边觑他。小眼儿八叉的笑得牙不见眼跟我说这小树它可还小，没学会非礼人呢，没果儿，辫儿想要得再等个几年啊。德行!

眼瞅着快六年了，小苗苗长大了，树冠撑着天，红花胜了火。但是好像命里有劫似的，这树就没什么好果儿。

前几年是它还嫩，到了16年，总算见着这倒霉孩子叶片儿里头藏了几个青涩涩的小球。九郎拍了照发给我看，一条欢欣雀跃的语音50多秒，我愣是全听完了。后来隔两天就跟我汇报石榴情况，什么今天又发现多一个，现在感觉果子大多了……我表面上有点儿嫌弃他叨叨的，后来忍不住建了个相册。有天我跟他说，唉，咱俩怎么跟养孩子似的，操这个心!九郎就乐，一口不齐的小牙冲着我笑。

后来我终于没能把那个相册更完。我出了事。

有天从摇摇欲坠的梦里醒过来，一扭头我看见九郎在剥石榴。眼睛被惨白的病房刺得生疼，我的脑子像是被消毒水味儿弄锈了，问他，翔子，这是咱家楼下的石榴吗。

他怔了一下，抿了抿嘴——也不怕胡茬子扎了自己——他说辫儿，咱家楼下的石榴还没熟呢，等你好了，好吗。这是我刚买的，你不是说爱吃石榴吗，我给你剥了榨点儿汁喝，你等会儿啊。瞧这杨小瞎儿，真知道疼人。

我出院的时候石榴熟的日子早就过了。有天突然想起来，我问九郎石榴，九郎说那就等明年吧!

但是我还是知道了，那年夏天，有天下了场大雨，电闪雷鸣的一夜，小石榴树飘飘摇摇的的果子，化作夏泥更护叶去了。

我也知道了，翔子和小梁跑完了十几年的爱情马拉松，扯证啦。

之后它有没有结果，我不知道了。

我站久了腿还是疼，刚下的雨，我更疼。九郎要结婚了，我更更更疼。

我知道我不应该，我这样儿没什么意义的。

我不知道我站了多久，眼里迷了雾，天色亮了，九郎给我打了电话了，我不知道我怎么挑着笑意跟他说了什么 ，他的亲朋们都到了，很热闹，红红绿绿的人群。我却觉得我在神游，我格格不入。我看见九郎在人堆里被簇拥着过来，他穿着一身黑的西装——这些日子又瘦了，身量又好看了——特别沉稳，头发也弄得很好——面上笑得春风化雨一派喜气，襟前别着新郎的胸花。

辫儿!

我听到他远远地叫我，我抬起头那瞬换神色的速度台上这么些年练得可太熟了。他拨拉开一双双胳膊来到我面前，薄薄的手掌心一张开。他说我给你戴上啊，伴郎的胸花，在我这儿。

我看他眼底青黑有点儿重，该是忙婚礼这么些天没怎么休息好，但是人看着不疲惫，也是，就挺好的。手指压在胸口有温热的实感，我忍不住低头看了一眼。那个花很漂亮，重瓣儿渐变的色儿，可我还是觉得，那个红的像要烧尽了一样坠在地上的石榴花，才应该嵌在我前心缺了一块儿的这个地方。

好了，他轻轻掸了掸，就像那里有不存在的昨夜的雨水。

我点点头，让他别耽误时辰了准备好就出发。他抿着嘴皮皮地一笑，又像是那六七年前的大男孩儿一点儿没变，跨过时间来要我看他特别幸福。诶辫儿，出发前咱合个影吧，九郎搂过我摇我肩膀。于是我摆出一副近视眯眯眼的样子掩盖我眼睛里快要喷薄而出的暗涌。
我不希望他看出来，又暗里痒痒地想他看出来。可他眼儿小，我又只敢用余光觑他，也辨不出他是真没看出，还是像没看出。

我又看着他回到人群里去了，被人群簇拥着往前走，留给我一个熟悉的小霸王的后脑勺。

我一直站在石榴树底下。此刻我浑身卸了力道，半倚着树干，低头看去，满地污烂的红泥，就像在我心里早已轰炸过一整晚的爆竹崩出的屑子，搅和着我心头的血和肉，被满堂宾客匆匆踏过。我最爱的那一个，就像足底生着尖刺。

忽然起了一阵风，脱了根的花自叶间滤下来，落了我满肩。我抬头看了看它，想着以后或许就不会再见着了。到了最后，我心里还意难平的就是这无果而终罢了。

♞合照那个脑补一下神夏，花生结婚之前，福华有一张黑西装小胸花拿着帽子般配得天上地下绝无仅有的样子。当然九辫儿大概会做做鬼脸不那么正经。

♞石榴花是我家楼下的，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它就成了这个温吞刀。快final了我却疯狂想码字为爱痴狂。